癫晃

我说:因为爱是属于勇敢者的游戏。

【德哈】飞离此岸

飞离此岸


文/癫晃


◎《Vulnera Sanentur》合志解禁

◎主题飞鸟症



   

   

  我向你承诺,彼此忠诚,彼此爱慕。 

   

 

 

01. 

   

  白鸟造访在一个雨夜。 

  不足手掌大的鸟儿一身柔软的白色羽毛,喙却是鲜艳的橙红色。它乘着风雨而来,狼狈不堪,羽毛凌乱,跌跌撞撞落在救世主的窗台上。 

  哈利透过布满水珠因此扭曲了窗外景物的玻璃看到了这只小家伙。它站在窗外,直白地看向室内唯一的人,也没有多余的表达哀求的动作。暴雨如注打得窗户玻璃噼噼啪啪地响,哈利猜想这小家伙应该都快冷到僵直了,没怎么思考就挥动魔杖将窗户打开了一道缝。   

  白鸟也没客气,翅膀一抖就飞了进来。哈利晃着杖尖烘干了它身上的羽毛,想了想揉了些面包渣,又搬出曾经用于给海德薇落脚的支架。这本该是个无足轻重的小插曲,一只可怜的小鸟来借宿一晚,第二天就该离开,哈利也不指望它能有什么感恩的举动。壁炉的火烧的很旺让人昏昏欲睡,窗户将寒冷和水汽阻隔在屋外,一杯热茶下肚,哈利就打着哈欠爬上了床。 

  救世主此刻躲在一处比较偏僻的公寓里。战后清算自有魔法部主持,源源不断的采访和救世主仰慕者的骚扰让本来就疲惫不堪的他更加难以招架。赫敏看着他眼下一片乌青和憔悴的神色,当机立断替他找了一处偏僻的住宅,“休息到我们处理好一切再回来。” 

  赫敏和罗恩偶尔会来看他,带着其他不方便来访的朋友们的问候和祝福。除此之外救世主的生活确实单调的可以,海德薇离开他有段时间,书里的纸龙已经飞遍了整间公寓,搬家时带来的绿植也长出了很多分枝。虽然寂寞了点,但胜在清净。 

  疲惫的狮子躲起来,独自舔舐伤口。 

  然而第二天狮子起床之后却发现昨天的那位不速之客仍然没有离开。它站在吊灯上,看着裹着睡衣不修边幅的哈利,扑打着翅膀叫了一声,算是道了一声早安。哈利挑挑眉,挥着魔杖打开窗子,窗户上带着还未蒸发干净的水痕,清晨的阳光落在上面,晶莹剔透。然而这只白鸟歪着头看了看打开的窗户,一抖翅膀冲着哈利飞了过来。拥有丰富饲养猫头鹰经验的救世主下意识伸了手,白鸟就非常自然地站在了他的手指上。 

  “怎么,不想走?” 

  白鸟在他手上软的像一团融化的冰激凌。哈利想了想,“好吧,你要是想,留下来也可以。” 

  它用喙亲吻哈利的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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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你给它取名叫什么?”赫敏冲着那团白色奶油一样的鸟看了又看,很明显跃跃欲试想要上手。哈利下意识地往那边看了一眼,白鸟从开出一个缝隙的窗棱上飞下来,乖巧地停在他肩上。 

  “Aquila.”哈利用指关节刮着白鸟柔软的腹部。罗恩在旁边挑眉,“什么,阿奎拉,天鹰座?” 

  哈利点头默认。赫敏用调羹搅拌着红茶,曲奇饼干咬了一半。“怎么也拿星座当名字?”然后微微抿起嘴,“这么一小只,可不像是只鹰。” 

  “德拉科·马尔福还是天龙座呢,他有一点龙的样子吗?”罗恩轻哼一声,一抬头正对上阿奎拉的眼睛,“梅林,我看错了吗,我感觉阿奎拉在瞪我?” 

  另外两个人笑作一团,赫敏笑着笑着若有所思地接了一句,“说起来,我很久没见过马尔福一家人了。” 

  “正常,他们现在最好少露脸。”哈利不甚在意地摸了一把肩上的白鸟。马尔福家族的最后倒戈间接促成救世主的成功,那根抛出的山楂木魔杖成为马尔福家免于战后清算的关键性证据,哈利的出庭作证让他们可以享受自由——但无处发泄仇恨的巫师们并不会个个都能保持理智,马尔福作为未受到惩罚的前食死徒必然不会有多安全。也因此,马尔福们鲜少露面,上次见面还是在审讯之后,德拉科面无表情,与他遥遥相望,最后疏离有度地冲他点了点头。 

  然后?然后救世主为了躲清静藏了起来,那个在他的霍格沃兹求学生涯当中刷足了存在感的大少爷突然人间蒸发,看起来就连赫敏都没怎么见过他。哈利想了想,这样的结局,应该算是最好的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罗恩随意提起的名字戳中了点什么心事,当晚哈利就做起了了不得的梦。他又回到十一岁那年,在去往霍格沃兹的列车上,那个头发梳得服服帖帖的少年再次冲他伸出了手。 

  不一样的是,这次的德拉科没有对韦斯莱出声嘲笑,甚至脸上也褪掉了惯常的倨傲表情。梦里的哈利没法操控自己的身体,他最后还是握上了德拉科的手,梦里也感受到了温度,带点儿凉意,像清晨六七点钟的风。接下来的片段零零碎碎毫无关联,哈利茫然地挣开眼睛时只记得他们交握在一起的手。 

  荒唐。他揉了把脸直起身,窗帘没有拉紧,阳光切成窄长的一道打在他脸上。阿奎拉还在睡,奶白色的腹部有种快要融化的感觉。哈利掀开被子下楼准备早餐,咬着吐司愤愤不平地想,他怕是已经在这种没法与外界沟通的环境下憋出病了。 

  但梦境本来就毫无道理可言。德拉科·马尔福怎么可能收起那种骄矜的神情?哈利很快将这个不正常的梦抛之脑后,小心翼翼地出门呼吸新鲜空气。阿奎拉在他出门的前一秒从二楼飞下来,哈利以为它终于想通要回归自然怀抱,没想到小家伙照样乖乖顺顺落在了他肩上——于是出门呼吸空气以防发霉就变成了快乐逗鸟。 

  身边终于有了只活物的感觉让哈利觉得漫无目的的等待也轻松了不少。当晚他没有失眠。但梦里德拉科再次拜访,带着一种极其陌生的温和的笑。 

  这个德拉科颠覆了他对于现实里那个正主的全部认知。试想一个不口喷毒液,不拿鼻孔看人,还会搭着你的肩兴致勃勃谈论着魁地奇的德拉科?不明所以的狮子对此表示难以适应,梦里的感觉非常真实,以至于哈利在德拉科搭上他的肩膀时一个寒战大脑拼命对身体下达“挣脱”的指令——当然没能挣脱。一个正常人很难自由控制梦境的走向,整个晚上哈利都在难受地辗转反侧,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和马尔福各种勾肩搭背,甚至在魁地奇比赛结束后,他兴冲冲地扑上来给了自己一个抱。 

  少年的额头因为运动而渗出一层薄汗,他身上还有不明显的清浅香气。阳光一照,连发梢都在发光。 

  妈的,我果然是在做梦。 

   

02. 

   

  一次两次,哈利只当是自己压力过大所以才会做这种不切实际的梦。可当你每晚都能见到那张脸时,哈利就开始合理怀疑自己是不是不经意间中了什么咒语了。 

  第一顺序怀疑对象自然是那只白色的文鸟,毕竟哈利离奇的梦境是在收留了它之后才开始的。然而赫敏再三检查之后得出的结论是,这就是一只普普通通的文鸟,没有魔法,寿命不长,肯定没法控制你的梦。救世主身上也没有任何魔咒的残留痕迹,格兰芬多铁三角经过慎重探讨之后决定,保留意见,继续观察。 

  在不会危及哈利生命的情况下,姑且先看看这种离奇的梦境会如何发展。 

  “这么温和可亲的马尔福?”罗恩的表情像吞了蛞蝓,动作夸张地挥舞手臂,“开什么玩笑,他?温和?可亲?这真是我听过的最恐怖的笑话,没有之一。” 

  “安静点,罗恩。都说了是梦,梦里什么不可能发生?”任何时候都显得无比可靠的格兰杰小姐此时正试图把文鸟骗到自己手上来,“阿奎拉怎么这么喜欢你,我给它买了最好的鸟粮,可它都不看我一眼!” 

  “呃……可能是它看我比较顺眼一点?”这句话毫不意外地收到了赫敏的眼刀,瞪的哈利缩了一下脖子。每周一次的探望不止一次被他嫌弃仿佛是在探监,但平心而论,这是他少有的可以和朋友们接触的时间。当太阳再次落至那座旧教堂的尖顶上时,救世主轻车熟路地准备送朋友们回家。 

  “下次再会。” 

  “我很抱歉。”赫敏给了他一个拥抱,“我相信一切都快要结束了。” 

  “希望如此。”他苦笑。 

  他前十几年的生活都围绕着伏地魔与“救世主”的称号而活,当战争结束,他还是摆脱不了这层光环。食死徒残党四处寻找他的下落,狂热的巫师们口耳相传他的名字。他身处舆论风暴的中心,表面平静的周围全是刀光剑影。 

  “幸好,我现在还有你。”他逗弄着阿奎拉,白鸟仰着头看他,啄咬他的手指,力度轻柔到可以忽略不计。 

  毫不意外,今晚的梦还是与那个金头发马尔福密不可分。他的梦成了一个平行世界,他在梦里经历着与现实相似的一切,唯一的变数只有德拉科。这个马尔福对他好的过分,差别大到完全是从一个极端走到另一个极端,现实世界里有多敌视他梦境里对他就有多好——总而言之,他抢占了罗恩和赫敏作为好友的大部分“职务”。 

  众所周知,救世主的魔药学差的一塌糊涂,棘手到万事通小姐都不打算帮挚友补救。但这个德拉科接手了。他顶着斯内普教授阴沉的目光公然在魔药课上做起了哈利的助教,以一种温和耐心到不正常的声音指导了每一个步骤。梦的末尾哈利看到德拉科晃了晃装着颜色漂亮的药剂的瓶子,抿着嘴笑了笑,称赞他做得好。 

  哈利顶着一头冷汗从床上爬起来。 

  这梦境已经不能以诡异来形容,以往他多姿多彩的霍格沃兹求学经历现在全部围着德拉科转——每晚德拉科都必定会参与他的梦。梦境是跳跃式的,今天他们还是四年级,明天的梦里他们就有可能回到二年级。哈利仿佛一个旁观者一般,看着德拉科陪着“自己”经历比赛、考试、各种各样的课程,甚至在某一年的圣诞节,“自己”从他手里收到了礼物。 

  “我也不知道你会喜欢什么,”身形修长的小少爷仰着头,倨傲掩盖不了深藏的不安,“最新款的扫帚,还有这个。” 

  他从袍子口袋里拿出一串项链一样的东西,项链吊坠引人注目,玻璃瓶里金色液体缓缓流转。 

  福灵剂。 

  哈利的意识在奋力挣扎,他真想一个箭步冲上去揪住这家伙的领子质问他哪来的这种魔药,下一秒德拉科骄傲地承认,“我做了好几年,今年终于做出了成品。” 

  如果能看到自己的脸,哈利觉得他现在的表情一定是一种凝固的震惊状态。 

  他看着“自己”被德拉科拥抱了一下,对方笑嘻嘻地说,我送你十二个小时的幸运,怎么样,是不是比所有人的都要好? 

  不到三周的时间里哈利一直都在深刻反思这些梦是不是索命咒的什么隐藏后遗症,甚至有很多次他差点就要再跑一趟圣芒戈五楼。在经历许多天之后他也不清楚自己对于这些梦究竟是什么样的态度,讨厌算不上,喜欢不至于,还有不知道占比多少的期待。重新经历一遍就更容易收到惊喜以及惊吓,每每从梦里醒来,哈利就想深深感慨,要是真正的德拉科能有梦里那样友好,他根本犯不着在数年时间里和他闹得那么僵。 

  “他要是真那么可爱,说不定我就和这位骄傲的纯血斯莱特林成为朋友了。” 

  阿奎拉啁啾一声算是回应。 

  哈利漫不经心地翻着书,许久之后突然嘀咕了一声,“算了,我和你说什么呢。” 

   

03. 

   

  “不是我说,你的舞步太差劲了——你是想踩伤你的舞伴的脚吗?”   

  并不擅长跳舞的救世主崩溃,“那能怎么办!又没人教过我!” 

  对方被噎了一下,“……我教。” 

  就这么莫名其妙被带上了天文塔。 

  德拉科为了配合他跳了女步,哈利只能感慨长得好的人哪怕跳女步也很赏心悦目。有一个耐心的老师,而学生本人也很乐于学习的时候,任何东西都能很快地接受。等到圣诞舞会之前时,他的舞步即便比不上德拉科也足以拿得出手。最后一堂课德拉科非常大方地肯定了他的学习成果,然后望着他说,以后就不会被女友嫌弃舞姿了。 

  即便是梦里哈利也觉得德拉科这天的眼神很诡异,混杂很多说不清的东西,准确一点,他莫名觉得有些悲伤。 

  这场梦之后的早晨他一直在回味那个眼神,百思不得其解。一个普普通通的圣诞节舞会——好吧,也许不普通,不过是一支舞,一首曲子,一场宴会,德拉科干嘛要流露出那种诡异的眼神? 

  “阿奎拉,你说他是怎么了?” 

  阿奎拉衔起一串水珠梳理羽毛。阿奎拉表示自己不知道。 

  自从这场梦中的舞会结束之后德拉科就越来越不对劲,焦躁,是哈利能轻易感受到的情绪。他开始越来越频繁地出现在“自己”身边,同时飙升的还有身体接触的频率,时不时的勾肩搭背和恶作剧一样的拥抱已经是家常便饭,在梦里完全失去自己身体控制权的哈利只能看着“自己”对于这种情况适应良好。救世主的直觉还感应到了一种即将生离死别一样的情绪,当然他想破了头也没想到能是什么样的生离死别,如果是这个德拉科想要表达他在逃亡之前的关心的话,也没必要这样。 

  其实他也发现了,这些算不上是什么梦,比起梦更像是一个幻境,没法离开——至少他每晚一闭眼睛就仿佛打开了通向这个幻境的门,被迫和“好友”德拉科没有尽头地互动下去。 

  真不是德拉科搞出来的幻境? 

  哈利摸着阿奎拉手感良好的羽毛,思考了一会儿他们在现实里的关系,毫不犹豫地否定了这条猜想。 

  德拉科没有理由这样刷在他心里的好感度。 

  他要是对我有能在梦里那样一半的好,我肯定会更喜欢他。 

   

04.   

 

  救世主的人生总是充满了各种各样的猝不及防。 

  哈利没想过能再次见到她。 

  纳西莎站在街口对面的时候哈利就注意到她了。正值傍晚,马尔福夫人的影子被夕阳拉的很长。就算最近伦敦的治安好了很多,但一位女士还是最好不要在这种时候外出。哈利浇花的手抖了一下,水壶差点脱手。他透过窗户观察着纳西莎,她在那儿站了很久,扬起脸紧紧盯着哈利所在房间的窗户,久到哈利怀疑她是不是被人用了一个统统石化。 

  哈利没来由地有些慌乱。他正准备后退一步放下水壶去拿自己的魔杖,纳西莎突然下定决心一般迈开步子快速地向着哈利公寓的门走来。哈利看着她鞋跟高度可观的高跟鞋一下一下敲在地上,突然有点担心她会不会走的太急导致崴了脚。 

  纳西莎·马尔福应该是来找他的。马尔福夫人不应该在这种时候出现在这样偏僻荒凉的街区,可她前来拜访的目的是什么?哈利一边擦干净手上的水渍一边咬着下唇急匆匆下楼,无论怎样让一位女士等待太久都不是绅士所为。阿奎拉紧跟着哈利,一如既往地在他肩上落脚。门被扣响不过三下哈利就为她开了门,近距离接触之下纳西莎焦灼又憔悴的脸色让哈利愣了愣,“晚上好”的问候还没说完,在他肩上停留的阿奎拉突然飞进了纳西莎的手心里。 

  哈利有点困惑地看着在他开了门之后泪水渐渐盈满眼眶的纳西莎。阿奎拉飞入她手心里眷恋地蹭着她,连叫声都是软的,听起来像在是不太明显地撒娇。这可是哈利完全没见过的模样。他想了想,后退一步侧身让开,“您先进来。”看看阿奎拉这样的态度和纳西莎的焦急,哈利确定自己已经了解了这只白鸟的来历。他斟酌着语句,“看起来……它是您的宠物吗?它来到我这儿的时候可是一个雷雨交加的晚上,简直太危险——” 

  他再次被纳西莎悲痛的表情惊到,女人的脸上已经出现了细纹,眼下乌青,是再多化妆品都掩盖不掉的瑕疵。哈利眼尖地发现她的高跟鞋上的搭扣甚至都没有扣好。纳西莎少见地失态了,哭得声线随着身体一起颤抖,眼泪吧嗒吧嗒落下来砸在阿奎拉身上。哈利手足无措,憋了半晌试探地建议,“您的情绪有点激动,来一杯黑糖姜茶吧,生姜能让您感觉好点。” 

  公寓不大,哈利倒茶的时候感到纳西莎的目光如影随形,盯得他浑身发毛。他尽量装作若无其事地将茶杯放在茶几上,手切生姜片坠进茶水里,他挤出个不自然的笑,“看上去您把它当做孩子一样疼爱。” 

  梅林在上,他这话本意是想让这位与他仅有几面之缘的女士稍微好受一点,没想到这话一出口纳西莎就彻底崩溃,捧着手心的白鸟抽噎着说,“他本来就是我儿子……” 

  是“他”不是“它”。哈利只当是纳西莎爱这只鸟儿爱的深切,正准备顺着她的话往下说,满脸泪水的马尔福夫人哀求地看向他,“这就是小龙!” 

  哈利端着茶壶的手顿在半空,表情也凝固在听到这话的一刹那,这种突然的感觉不亚于你在家里吃早餐的时候有架飞机坠落在后花园。他艰涩而努力地理解着纳西莎的惊人发言,声音像是老旧的唱片走的磕磕碰碰,“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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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魔法是种玄之又玄的存在。耳熟能详的那些咒语效果一个比一个狠,深藏在禁书里的那些则只看文字描述都觉得来者不善。而这些黑魔法的使用者因为德拉科的一根魔杖而失去唾手可得的成功结局,还在战后清算中被围追堵截,整日整夜在阴暗的角落里东躲西藏,过的还不如下水道的老鼠。 

  那个一手促成这种结果的人甚至还是你的前同僚。 

  马尔福家财产有相当一部分上交魔法部以表明归顺的诚意,即便如此剩下的那些金加隆还是相当可观。同为食死徒,马尔福家还有马尔福庄园,还有古灵阁的金加隆,还有生活在阳光下的权利,甚至还有救世主亲自下场作证的光环——两相比较,怎么可能不招食死徒嫉恨? 

  杀了卢修斯和纳西莎都远不如直接杀了德拉科来的解恨。德拉科再小心翼翼也想不到半路那个与他擦肩而过的女孩会是个满怀杀意的食死徒,魔杖在宽大的袖子之下隐藏,杖尖牵引着的苍白光芒以不可阻挡的势头嵌入德拉科胸前。事发地路人稀少,若不是斯内普来看望教子的路上恰好碰见,德拉科必定会当场毙命。 

  然而这次的黑魔法无比棘手。圣芒戈治疗师使出看家本事也没能让那道四十公分长深可见骨的伤口愈合丁点。当时病房里的情形有点诡异,黑色雾气虚无缥缈地从伤口升起,在半空凝集成鸟的轮廓。它们飞得很快,鸣声急促仿若尖叫,听得人心慌。有见多识广的治疗师指着半空的鸟说,那好像是卷尾燕。而闻讯赶来的卢修斯看见在病房横冲直撞的黑鸟之后差点晕厥,毕竟是家里存有不计其数禁书的庄园主,精通黑魔法的家主立即明白德拉科是中了什么恶毒的咒语。 

  卢修斯将昏迷不醒的德拉科带回了庄园。这条恶咒的恶毒之处在于漫长的受刑期和没有破解的咒语——是的,没有破解的咒语。伤口处弥散的黑雾准确来说是流失的生命力,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德拉科因为剧烈的疼痛而暂时性昏迷,不必醒着遭这种罪。 

  “伤口不肯愈合,德拉科的身体会一直维持着正常的生理功能,一直昏迷,直到生命力流失干净。” 

  安安静静地死去。 

  一向端庄大气的纳西莎疯了一样揪着丈夫的衣服声嘶力竭让他赶紧想想办法,她竭尽所能保护的儿子居然要这么死在一个搞偷袭的食死徒手上?卢修斯紧紧抿着嘴抱住自己的妻子,眼神落在床上安静苍白的德拉科身上,伪装不了的绝望。 

  转折来自斯内普。学识渊博的魔药学教授坚信不可能存在无解的恶咒,就像他一直信奉任何毒药都有其对应的解药一般。他回到霍格沃兹闭门数日,再次拜访马尔福庄园时手上多了瓶魔药。 

  “没有咒语可以直接救回德拉科。但我们可以绕个弯来抢回他的命。” 

  药剂不算特别珍贵,但敢用的人少。这种魔药的效果看起来和这条恶咒简直是双生子,饮下药剂之后灵魂变成白鸟,飞到爱人的身边。三十天内爱人如果可以意识到这只白鸟的真正身份并带着它回到德拉科身边,德拉科就还有救。 

  “爱情有难以想象的魔力。”斯内普当时这么说。 

  总归德拉科已经算是必死无疑,无计可施的马尔福夫妇一咬牙,捏开德拉科的嘴把无色的药剂灌了下去。 

  纳西莎至今清楚地记得白鸟挣扎起飞的模样。它从尖叫的卷尾燕鸟群里挣脱,像黑夜里划开的一道闪电。黑色的鸟儿在屋内挣扎盘旋,急促的鸣叫是某种不详的乐章。而白色的文鸟自裸露的伤口处飞出之后,头也不回地从大开的窗户飞离了马尔福庄园。 

  “可是它会去哪儿?”卢修斯望着文鸟消失成一个点,嗓音沙哑。 

  纳西莎眨了眨眼睛。她想说我知道,毕竟她不经意间瞥过小龙遮遮掩掩的信纸上的名字。她亲眼见过德拉科那种矛盾的神情,苦涩而甜蜜,是他自己都没有发觉的笑意。她本该尊重孩子的隐私,但当哈利·波特的名字越来越多地出现在作废的信纸上,甚至出现在德拉科睡梦里呢喃在唇齿之间的梦话中时,精明的马尔福夫人知道,这份感情已经无法改变了。 

  可以说,那天德拉科抛出魔杖时她都不觉得意外——谁都想不到陷进爱情的少年能有多疯狂。可那个大难不死的男孩已经为他们出庭作证,不到万不得已,她真的不想再去麻烦他。 

  “如果三十天后这只文鸟没有回来呢?”她轻轻地岔开卢修斯的话题。 

  “……很抱歉。”斯内普小幅度地摇头。 

  于是纳西莎低下头,不再言语。 

  这位母亲从文鸟飞走之后的第一个晚上就开始担惊受怕。第一道闪电把天空劈成两半时她就开始了没有尽头的担忧——文鸟会不会在如此恶劣的天气中受了伤?他安全飞到波特身边了吗?对于现在的德拉科而言,哪怕是一只家猫都可以构成致命的威胁。救世主已经消失在公众视线中很久,德拉科要去哪儿找他的情人?她对救世主能来不抱有太大的希望,但这种时候哪怕有丁点的可能她也不会放过。在一片死寂的马尔福庄园等了二十多天之后,濒临崩溃的纳西莎不得不用出了纯血家族的一些追踪魔法。 

  哈利沉默半晌看向她,“所以您能找到我。” 

  “……我很抱歉。”纳西莎坐立不安地捧着阿奎拉——应该叫德拉科,“我知道我非常唐突,也不该再来麻烦你,可……” 

  “请稍等一下,马尔福夫人。”哈利的声音意外平静,“真的只需要我带着它到马尔福庄园走一趟就可以了吗?” 

  “……” 

  “我不知道您是如何知道他……他喜欢我的。”哈利避开纳西莎的视线,十指交叉显得有些焦躁。“如果只是需要我带着他回去,那二十天前您就应该来找我了。”他试探着问她,“感情很多时候都需要是双向的,我猜,最重要的条件应该是我需要对他也抱有相同的情感吧?” 

  德拉科喜欢他。这个金头发的小混蛋喜欢他。在庄园里德拉科看着他肿胀的脸问出的话和模棱两可的回答,以及最后一战中不顾一切扔给他的魔杖,突然都有了个合情合理的解释。可凭什么这个家伙直到那段黑暗危险充斥血腥的时间里才开始把这种感情坚固的外壳打碎,就连救世主本人也才窥见一丁点它柔软的内里,德拉科就如同脆弱的软体动物一样重新把自己防卫起来。 

  许久之后他才从对方母亲口中探知一切。 

   

05. 

   

  “……可我知道感情没法强制。” 

  “确实如此,所以您拖到没法再拖才来。”哈利轻飘飘接着问道,“您想过吗,如果我只是‘单纯地’走一趟庄园,违背了魔药生效的条件,会对小马尔福先生造成什么样不可挽回的伤害?” 

  纳西莎一时语塞。接着她在一片安静里下定决心般咬着嘴唇,从提包里抽出了一大沓信件。 

  它们大小不一,新旧也不相同。最旧的几张已经破损,边棱甚至已经起了毛,就连火漆印都快要脱落,摇摇欲坠。 

  “这是我从德拉科抽屉里找到的。我希望你能在读过它们之后再来给我答复。”她说,“求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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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数年的暗恋会有什么样的产物呢? 

  堆藏在房间里没有送达的礼物,梦里无法出口的情形,词不达意的关心,无时无刻能在人群中找到你的神奇能力,焚毁在壁炉里的信纸,不能言明的嫉妒,还有,未寄出的大摞心事。 

  纸张粗糙的触感让哈利抑制不住地心慌。他从看起来最陈旧的一张读起,那应该是德拉科很小的时候写的,字体稚拙幼圆,但显而易见,写的非常认真。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拒绝了我。也许是因为我对韦斯莱的评价?但,梅林在上,我发誓我说的都是实话!好吧,实话确实不太好听。但再给我一次机会的话,也许我会选择一种委婉的方式说出来——总之是一种让你听到之后不会拒绝我的方式。】 

  【你能进格兰芬多的球队还得多亏了我呢,你真是不懂得何为感恩。】 

  【很好,你又一次炸掉了坩埚。我真不是故意嘲笑你的,可你的错误实在是太低级,浅蓝色!浅蓝色!不是绿色!如果你可以以谦逊的态度来请教我,说不定我会认真地教你如何熬一锅完美的魔药。】 

  【其实我没想在那张纸上画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其实想说——】这半句被凌乱的笔迹粗暴地划去,剩余的大半张信纸一片空白。 

  【什么馊主意,让我上树,我觉得你看我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头巨怪。】 

  【和你跳舞的那个女孩和你一点都不搭。我有个提议,和我挑一支怎么样?没有音乐也无所谓,我觉得天文台是个好去处。】 

  【注意安全。】 

  有的是信件,有的顶多只能算是一张纸条。哈利一张一张看过去,德拉科的字体由圆体逐渐变成流畅漂亮的花体,内容的长度也逐渐变短。第一张还有收件人和日期署名,越到后来就只剩下一段话。哈利越看越觉得熟悉,这些出现在信里的内容,似乎和梦里德拉科所做的反常的一切一一对应起来。 

  所以——梦里德拉科反常的行为有了解释,他在补救。补救错过的握手,错过的帮助,错过的微笑,错过的一切。 

  带着一种疯狂绝望的必死之心。 

  德拉科是如何潜入他梦里的暂且不追究。哈利心里逐渐升起不可遏制的气愤。难怪最近几天的德拉科焦虑不安,每次看着他都像是在告别——他根本没有怀有可以生还的希望,毫无疑问,这将近三十天内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告别。 

  这些信件在主人的抽屉里暗无天日地度过了数年时间。它们的主人细心写下的每一封都没有送到本该收到的人手里。德拉科究竟是为了什么才会如此坚持不懈地写下去,在明知道哈利·波特不会收到的情况下? 

  疏导。他只能想到这个词,这个他在圣芒戈治疗师口中听过无数遍的词。任何东西憋久了都会憋出问题,大概对于德拉科而言,写信就是最好的一种疏导方式。他的爱意他的嫉妒他的不安他的想念,全部以纸张为载体记录保留,只是这信的作用仅限于导出那些无法出口的感情,数年以来,没有一封送到哈利手上。 

  它们在抽屉里生灰。运气不好的那些可能早就进了壁炉化作一团火焰,留下来的几十封也旧的发黄。最后一封是一堆印着银绿色花纹的信件里最特殊的,因为它是一种漂亮的水红色,一种斯莱特林绝对不会喜欢的颜色。它看起来好像差点就要被寄出去了——很明显,泛黄的信封边角上有一个小小的压痕,那是猫头鹰叼过信封之后留下的痕迹。  

  仍旧是花体字,笔迹细腻仿若印刷而成。 

 

06. 

     

  我用什么才能留住你 

  我给你瘦落的街道、绝望的落日、荒郊的月亮 

  我给你一个久久地望着孤月的人的悲哀 

  我给你一个从未有过信仰的人的忠诚 

  我给你我设法保全的我自己的核心 

  不营字造句,不和梦交易 

  不被时间、欢乐和逆境触动的核心※ 

  …… 

  我以我的姓氏起誓,我向你承诺,彼此忠诚,彼此爱慕。 

   

   

  德拉科直至生命垂危都没有寄出的最后一封信,是一封情书。 

   

   

   

  ※节选自博尔赫斯《我用什么才能留住你》 

   

07. 

   

  用出幻影移形前的一分钟,哈利苦笑着说,您明明什么都知道,带着这些信件根本就是有备而来以防万一。 

  纳西莎闻言露出一个含泪的微笑,还有点不明显的不好意思。“我只是赌一把,我在赌你为马尔福家的辩护是否含有一点点的私心。”她将文鸟轻柔地交给哈利,“现在想起来,我是绝对不会再那么干了。” 

  半夜的马尔福庄园略有些阴森,这与主人们的消沉有很大的关系。草坪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灰色,屋舍拢进黑纱一样的夜色里,星星都在颤抖。上次造访这里还是作为嫌疑犯,而这次来—— 

  这次来我该是什么身份? 

  半夜的马尔福庄园宅邸内部依旧灯火通明。纳西莎在前面引路,再来一次哈利还是觉得德拉科家的房子是真大。他能感到纳西莎在竭力掩饰激动的心情,“我以为你不会乐意看见卢修斯……所以我叫他回避了。我怕他那张嘴搞砸一切。” 

  这有什么,德拉科那张会吐毒液的嘴不就是继承自他父亲么。 

  最魔幻的事不是他本人从阿瓦达索命咒之下一次又一次的死里逃生,而是德拉科居然对他抱有和他对德拉科一般的感情,残忍克制,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没能说出口。登上楼梯时的哈利都有种在做梦的感觉,谁能想到不到三十分钟前他还在那处偏僻的公寓里发霉? 

  我给你一个从未有过信仰的人的忠诚。 

  他踩上砖石砌成的楼梯,火焰在烛台的蜡烛上安静地燃烧。 

  我给你我设法保全的我自己的核心。 

  走廊长的好像没有尽头。画框里人像的视线跟随着他。 

  不营字造句,不和梦交易。 

  门打开的时候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西弗勒斯·斯内普守在德拉科床边。 

  不被时间、欢乐和逆境触动的核心。 

  这位曾经在学生时代给他留下了相当阴影的教授有点意外地冲着他点点头,起身准备离开。在踏出卧房的门之前,他拍了拍哈利的肩膀。 

  “去吧。” 

  教授的脸色一如既往的阴沉,只是在转身的那一刻微不可闻地叹息。德拉科的床被绿色帷幔罩住,他挑起那些厚重的布料,终于在数十天后又一次见到了这个小混蛋。文鸟在他掌心兴奋地挣扎跳跃,一连串的鸣叫撕裂卷尾燕的尖啸。 

  德拉科的肤色本来就比常人的浅,长时间的不见光和卧床让他的脸色呈现出一种死人一样的苍白。如果不是他的胸膛还有微弱的起伏,哈利恐怕会认为这儿躺着的是一具尸体。那道伤口划过他的胸腹部,血肉外翻,黑色卷尾燕不间断地从鲜艳的红色里飞出,在帷幔内飞翔尖叫,聚成一团黑云。他的视线扫过德拉科的浅金色头发,睫毛,淡色的嘴唇,支棱起来的锁骨和无力张开的手。真惨。他勾起个难看的笑,这作天作地的小子什么时候这么狼狈过。 

  哈利很少见过德拉科如此安静的样子。在他的记忆力这位纯血小少爷总是非常聒噪,像只讨人厌的苍蝇嗡嗡地追着他。六年级之后他难得地安静了一段时间,现在再看到垂死的他,不可控地又想到那天在满地积水里鲜血淋漓的德拉科。 

  如果纳西莎·马尔福没有来找我,你是不是就会像这样安静地死去,等到我未来某一天猝不及防从别人口中听闻你已经咽气多年的消息。 

  斯莱特林,一如既往的自私。临死之前,你都不忘来我梦里走一遭。 

  我以我的姓氏起誓,我向你承诺,彼此忠诚,彼此爱慕。     

  他慢慢握上那只无力地摊开的手,认认真真地把自己的指尖塞进每一道缝隙里。 

  “我来了。” 

  黑色的羽翼一点一点褪色,仿佛黎明的光芒驱散黑夜。白色肆意生长,飞鸟鸣叫,声声赞歌。它们飞入那些不愈合的伤口,如海鸟入水,带去新生。 

  哈利沉默地握着德拉科的手,感受微弱的脉搏逐渐复苏,冰冷的身体慢慢回温。晨曦镀过的睫毛颤抖,他在重见天日的蓝灰色里看见毫不掩饰的惊喜。 

  没人说话,无人发声。那只手紧了又紧,把他的手指夹到发痛。一片沉默里德拉科落了泪,他直起身体,光裸的上身已看不出受过那样深可见骨的伤。他们遥遥相望,哈利倾身过去吻在他脸颊,吻掉他滑了一半的泪水。 

  “彼此忠诚,彼此爱慕。这样的好事,要不要和我一起试试看?”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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